故宫博物院藏唐代三彩官像。(资料图片)
唐孙在上海博物馆的地位《高逸图》。(资料图片)
张宇
唐德宗贞元十四年(798),三月的长安城熙熙攘攘,春光无限。此时正是杏花盛开之日,也是新晋进士登榜之时。城中几乎万人空巷,人们涌向曲江畔的杏园,不是为了赏花,而是为了争夺龙门新贵的风采。
杏花下,十七位意气风发的白衣书生挤在人群中,春日赏花,赋诗饮酒,夜宴曲江阁。27岁的白居易走在繁华的行列中。第一次去北京的时候,他上了高中。20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的文学经典和武侠有了施展的空间。他以自己为荣,在慈恩寺大雁塔里写了一首诗:“慈恩塔下的爵位是十七人中最年轻的。“快感和放纵的感觉流露出来了。
曲江宴、杏园探花、雁塔冠名,都是唐代举行的礼仪性、喜庆性活动。长安的官民也趁机春游,全城狂欢。民众在拥挤的人群中翘首以待,观看科举时代最辉煌的明星秀,释放世人人情对功名的关注和渴望。官员家庭乘坐宝马豪华轿车,穿梭其中,挑选女婿。就连皇帝也会登上紫云楼观看其盛况。然而此时的皇帝只是远方的风景,白衣书生才是最亮的明星。现在的“红杏出墙的客人”就是未来的“金殿大臣”,它将成为道德知识和学识的典范,为世人所看重。
进士们回到家乡,迎接他们的是一场荣耀的庆典。“第一不贵,贵在亲戚荣。”秀才的称号,不仅可以光耀家族,还可以造福亲人,为家乡增光添彩。宗族的长辈们庄严地把他们的事迹写进祠堂,刻碑立石,甚至还享受着修祠堂,背后立牌坊的荣耀。读书的光辉,命运的可能,通过这样的形式传播到全国,得到普遍认可。随着科举的诞生,一个文人名利双收的时代已经到来。为天下文人勾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也展现了许多“得水则龙,失水则水”的哀叹。虽然有过无数次的偏离与挫败,竞争与奢靡,但最终还是为一千多年来的世界风俗增添了一股取之不尽的芬芳。
感觉文章可以放在开头。
科举的诞生和成长是以一个不断变化的背景为后盾的,士人的集体意识被颠覆了。白居易的远祖是北齐秀才,祖籍太原,在北朝以通晓军务著称。进入唐朝以后,士族的势力逐渐消融,白氏的分支也随之迁徙,散落在全国各地。白居易的曾祖父迁徙到陕西下关,并在那里定居。士族的礼仪和风度虽然仍为世人所推崇,但已失去了对仕途的影响。武则天修《姓氏录》,“唐代官员至五品者,升为秀才”。白居易祖上三代,都是考科举做官的。读书求富家、官财重于门第,已经是那个时代读书人的集体认知。
统治者自上而下编纂宗谱,强行将士绅与庶民混为一谈,是一种相当强硬的方法,容易造成社会的深刻裂痕。科举制度是一种微妙而有效的手段,它把最高和最低的地方驱向一条路,逐渐接近,甚至合并。所谓“师之立,曹泽望之始,赞望之承”。失去了孤独感,家人就会饿肚子。这个世界是
晋代的男女子弟,并不是都像王符那样弱不禁风,视马为虎。他们大多以礼仪或儒家经典流传下来,承担着遵守法纪、传播名教的使命。选官的时候,不光是人才漂亮,品德更重要。不考虑求名求誉的内容,科举制度和九年级中学制度仍然实现了为国招贤纳士的任务。科举打破垄断,避免世袭,创造平等机会。同时,它把世界上所有的学者都束缚在一个复杂的考试系统中。这种变化开辟了文章的新格局,不仅使后世的阅读风气激荡千年,而且改变了社会关系和价值观念,政局、阶级、婚姻、教育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它的强烈影响。
在古代,读书人对个人命运最看重的就是婚姻和仕途。科举之前,婚姻靠门第。之后,重贵族、重王冠的标准风靡天下,甚至演绎出许多贤妻良母,明察秋毫,帮助丈夫成名的故事。但是,人才对门第的取代,只是改变了阶级的依赖,并没有消除婚姻中的庸俗习俗。白居易和一介布衣的香菱是青梅竹马,但身份不同的两个人不会有什么结果。白居易在母亲的压力下,终于娶了同事杨的妹妹为妻。为了香菱,他白写了一辈子思念的诗,却始终不敢越线。两人中年相遇,只有“只偷偷摸摸的走了又黑,心甘情愿没有后期”的结局。似乎科举让婚姻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但对世界的执拗依恋依然强烈。
白居易的妹夫杨,元和四年(809)考中进士,历任工部侍郎、吏部侍郎、刑部尚书。他的几个儿子也相继中了进士,官拜正清。在唐懿宗统治期间,杨氏家族有十多名后裔在朝廷和方镇担任要职。一生公职的“富贵人家”杨家成,住在长泾工房,门前“双戟并扎”,形似门阀,鼎盛时期。这是科举出身的新贵族。他们和历代家族最大的区别就是失去了世袭权。正因为如此,家族和个人的命运是多变的,一瞬间盛衰的世界经常上演,让有权有势的人震惊。“买个池塘都没地方,看儿孙满堂。”科举制度和官僚制度的结合,在平等的原则下,造成了稳定的特权阶层和不稳定的家庭命运。科举时代的贵族往往有很深的忧患意识,“盛世必衰”的格言时刻提醒着他们,要想保持荣华富贵,教育和书籍是人生中最需要重视的东西。
庠序千秋播德馨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是说在唐代两科常举中,明经科易得,三十岁及第,已嫌其老;而进士艰难,即使五十岁登科,犹为年少。以此之故,唐代科举诸科中,以登进士第最为显耀,而更加值得骄傲的,是以太学生登进士第。如此出身的士人,仿佛获得一身名牌的包装,拥有了入仕之前最完美的履历。
国家学校的建立,不仅为了兴教化、育人才,其中也往往包含着帝王笼络士子、控制思想的用心。唐代学校之设,始于武德元年,唐高祖在即位后第八天,便下诏设置国子学、太学,并令各郡县置学。学业的内容昭显着科举时代的特色。国子监统管京师六学,即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前三学培养统治人才,皆习儒经,以《五经正义》为课本,兼习《孝经》《论语》,并且须学习书法,日写一幅。后三学为培养业务人才,注重实践,但地位不及前三学。
国家学校重视思想教育,是正宗的天子庠序,在唐初极为兴盛。然而唐代进士科以诗词取士,导致生徒进学录取额极低,每年及第人数尚不足京师学生的百分之一,处境尴尬。相较之下,不经学馆输送的地方乡贡反而及第者众,地位急遽上升,有喧宾夺主之势。国子监教育要等到宋代科举改革以后,学校与科举入仕衔接起来,才重新获得了仕进坦途的声望。
乡贡的优势在于私学灵活。汉末以后,历魏晋南北朝,国家动荡,兵火不绝,中央政权更替频繁,导致了国学衰而家学盛。魏晋以来士风重词赋,乡间私学可以针对此风作相应调整,兼顾文学,不似国子监单以经书为教本,教学僵化。在科举的刺激下,唐代的私学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遍布城乡,制度不一,水平也高下有别。既有名家大儒传道授业的书院,也有村野间启蒙识字的私塾学堂。
书院之名,始见于唐代,唐玄宗于开元六年(718年),设丽正修书院,后改为集贤殿书院,负责校勘经籍,辨明典章。与白居易同时代的李渤,在庐山白鹿洞中隐居读书。南唐时,官府就其遗址设立书院,以授生徒,号为庐山国学,宋代改称白鹿洞书院,成为民间的藏书与讲学之所。书院与官学不同,它本应侧重于学术的研讨与交流,倡导自由的学术风气,与科举保持距离。宋代书院,多在山水名胜之地,学者安贫乐道,专心学术,讲学立派,推动了文化教育的发展。然而,科举功名的强大吸引力使书院难以长久保持其独立精神。明清以后,书院渐渐趋同于官学,讲学者不再是名动一时的贤士大儒,而是功名在身的官僚乡绅,学院中的治学风气已经与国家学校并无二致了。
唐代致力于学的家庭,一般在孩童六七岁时便将其送入私塾,年龄比起汉晋之时提前了一二岁。唐时流行的蒙学课本,除了常见的《急就篇》《千字文》以外,还有《兔园册府》《蒙求》等以历史典故为主要内容的蒙书,强调锻炼儿童的阅读能力,启发智慧。因为受到进士科以辞章取士的影响,唐代私塾学诗的风气也颇为盛行。元稹为白居易的《白氏长庆集》作序时说:“予尝于平水市中,见村校诸童竞习歌咏,召而问之,皆对曰:‘先生教我乐天、微之诗。’”许多未来朝堂上的名公巨卿,最初在乡里便是这样背负着光耀门庭的殷殷期望,在私塾中开始他们科举生涯第一步的。白居易曾对元稹讲述自己的求学经历:五六岁时便入私塾习诗,九岁熟知声韵。十五六岁知道有进士科,便立志苦读。二十岁左右,白天学赋,晚间练书法,连睡觉也顾不上,以至于口舌生疮,手肘长茧,年纪轻轻便已牙齿松动、头发花白,眼前常常似有无数飞蝇晃动,这都是为了一个进士的名号所付出的代价。但白居易的努力最终获得了回报,比起那些在科场中蹉跎一生的读书人,他总算是幸运的。
得水蛟龙失水鱼
科举之路多歧变,尤其在唐代,考试成绩未必是及第与否的唯一标准。举荐、请托、奔竞之风盛行,令科场成绩充满变数。士子们挣扎其中,尝尽了无数悲喜忧乐。
每过三年,赴举者从四面八方来到京城,无论是首次应举的,还是累黜科场的,莫不希望能够一展平生所学,跻身于青云之上。然而,千中选一的严峻现实,注定了大多数士子的鸿鹄之志将折翼坠落。再怎样才学过人,都不免一入科期便惴惴不安,如囚如丐,一想到落榜便“瞬息而骸骨已朽”,经历一番身心交瘁的折磨。家人的等待,乡邻的眼光,令人如负千斤,增加着及第的压力。仕籍子弟不须耕田,不缴农税,也不许经商,人生的目标,唯有金榜题名。
一旦文战获胜,即刻“战胜真才子,名高动世人。”曲江游宴上的欢乐雀跃,有多少是因为压力释放后的放纵。士人们的自我价值,只有在这一刻才得实现。有的人虽已“白头纷纷”,却依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豪兴不减少年,似乎他们的人生从这一天才正式开始。相较于之前落第时“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的心碎情境,有如天壤之别。赴举时彷徨,落第时惆怅,及第后狂喜,科举对于读书人命运的操纵,对其情感的支配,已经深入骨髓了。
每一个科举年,及第者只是凤毛麟角,失意的落第者则是最普遍的存在,凄然寥落在长安城内。“榜前潜制泪,众里独嫌身。”落榜的心情,难免又要借这句唐诗描述分明:元和十三年(818年),诗人李廓在人群中看榜时,见不到自己的名字,不禁悲酸欲泣,但又怕引来众人的目光,赶紧忍住。这时候,仿佛自己身体的存在都令人憎恶起来。唐代的进士科既然是以诗词取士,那么李廓单凭此句的酸楚凄恻,便足以与那些及第者等列齐观了。而诗中的情景,在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史上屡见不鲜,反复重演,也不禁使人对这些“尽入彀中”的读书人的命运喟然慨叹。
在历史中,从来都是谋身之士多而谋国之士少。读书人大多为前者投身宦海,戚戚于科场得失。但也有极少数人面对官场污浊,不再应举,绝意仕进。《唐才子传》向后人展示了许多甘于菜茹、怡然林下者。他们脱离了令人凄凄惶惶的科场,追求精神上的旷达自由。可是这也并非儒家正己以待天下的志愿。诚如白居易《中隐》诗中所言:“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无论如何,隐居是对于宦海浮沉的安慰与反思,作为平衡功利心态的一种行为,已经随科举时代演出了上千年。
隋唐以来,科举的诞生、世风的导向、门第向官品的转变、士子命运的沉浮,一系列变化中就像隐藏着一个精巧的设计。这仿如宿命的机关并非人力所为,亦非天工,而是由中国人传统的孝悌精神与平衡社会的前进力量造化而成。最终得到的结果,便是这一千多年来泛满书香的功名社会。虽然其中产生过种种弊端,但其制度依然值得肯定。一千三百多年前,世界上已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地方,单凭才学而任免官阶、决定身份。这与同时代的其他地区相比,已足以令后辈骄傲。时移世易,新的环境会孕育出更加合适的设计,然而旧制度中修身正己、守道立名的精神,仍值得反复回味。
来源: 长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