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我家附近的超市门前都会堆上大白菜,每一颗都像白雪覆盖的翡翠一样新鲜。很多老人排着长队,买了几棵树,就放在一辆手推车上,拉回家。其实现在生活越来越好,冬天的蔬菜供给论和质量论的种类一点也不比夏天少。老人们之所以这样“囤积”购买,是他们的习惯和感受。对于经历过80、90年代的作者来说,特别能理解。毕竟那些年,冬天储存大白菜是寒冷的冬天北京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景象。如果你没有亲自把大白菜堆在胡同里,走廊里,或者家门口,那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时代记忆。
上世纪2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西德尼甘布尔拍了一张老北京叫白菜的照片。
笔者看了文史学家赵恒的文章,说“冬储大白菜的问题是从上世纪50年代末才开始的,民国时期根本没有冬储大白菜这一说”,不禁在各种笔记和回忆录中寻找老北京冬储大白菜的“根”。
黄芽菜:达官显贵口中的“玉食”
齐白石《白菜图》
根据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的说法,大白菜在古代又叫“荠菜”,可分为两种:“一种茎粗,微绿;一种茎又扁又细,却是白色的,叶子是淡绿色和白色的。燕、赵、辽阳、扬州种的最肥最粗,有一个重十几斤。”在这篇文章中,李时珍明确写道,白菜在南方越冬的方式是就地放在“厚床”里,在北方则是搬进菜窖里储藏。“盐井铺的人把马粪放进地窖里培养。没有风的时候,嫩叶都是嫩黄的,脆脆的,没有我的美丽。这叫黄豆芽,非常珍贵。”也就是说,当时菜农采用的特殊技术培育出了大白菜的上品“黄豆芽”。
明代学者陆荣在《菽园杂记》年记载了一棵白菜,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史料:“北方种了荠菜。荠菜是白菜,深秋保存在御所。其名箭非苏州产。”看来即使当时没有冬储大白菜,“冬储大白菜腌制的泡菜”在北京还是挺受欢迎的。陆荣听老人说:“永乐年间,南方没有种植花木蔬菜,一件也没有发生。最近南方各种蔬菜都有,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今吴明生于燕,却也是运势之变,使物变美而恶乎?”永乐年随首都迁来北京移植的南方蔬菜,一开始并不适应气候。即使它们能够生存,它们也没有繁盛起来,但是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培育,它们终于在赵岩繁盛起来。
到了清代,大白菜不仅成为北京市民常吃的主菜,其上品“黄豆芽”也早已名扬天下。《光绪顺天府志》记载:“黄豆芽是最新发酵的酒醅,茎直,心黄,捆得紧紧的像一个卷。今天,当地人把它们叫做卷心菜。”黄豆芽的味道是“香甜可口,充盈美优”。它的根在土里,春天还会继续发芽。长大了就叫“耿白菜”,菜和菜也不错。《清稗类钞》说京城的黄豆芽虽然有名,但是没有山东河南的大。卖菜的用刀切下叶子,放在菜箱上。“八个人的案子,只有四只耳朵,可以称之为巨大!”腌制黄豆芽在冬天食用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美食。士在330《黄芽菜歌》中写道:“一日一万钱,代价一个莽撞的孩子,五侯贪得无厌。老师的精致非比寻常,陶盆里全是黄豆芽。劣质的种子很难找到,所以安苏承担了在燕市出售它们的负担。老了还能留汤,舌头长雪……”这里的“安苏担来”一词,表示黄豆芽有369种,产于北京市安苏县(今保定市徐水区)
清代学者梁章钜在他的笔记《浪迹三谈》中也强调:“北方的卷心菜是安苏最好的。据说县里每年冬天都会出一大盘菜,可以用专车。菜王俗称玉食先上,园林接下来摘。”这里的“玉食”二字,是作为达官贵人的“特供”。道光有诗赞美白菜云:“秋末采摘,藏于窖中。”曾经根滋润了雨露,叶子却长久结霜。举筷养齿,加餐液润肠。谁知道这个味道?在周郎很有趣。“可见你是天子,冬天储存的大白菜也要吃。
看家菜:醋熘白菜和芥末墩
翡翠白菜花插,清乾隆,故宫博物院藏
从上述轶事笔记或名诗中可以看出,北京在清代确实有吃冬储白菜的习惯,但这与1949年以后北京人吃的“冬储白菜”不是完全一个概念。主要区别在于,后者所谓的“储”往往是指家庭储,而前者的“储”主要是指农民自己在菜坑里的储。这些菜坑一般都是农民自己挖的。赵恒老师在《百年留痕》一书中指出:“菜坑分死坑和活坑。死穴一般没有窗户,也没有气孔;生活就是一个通风换气的储藏室.我们一般说大白菜是北方人民的看家菜,但不是各家都存,都是卖菜存的。”当时一些消费者非常重视大白菜的质量,所以菜农也竞相尽可能挖好菜坑,保证蔬菜质量不下降。
在民俗学学者翟红旗老师的书里,笔者发现了这样一段话,可以证明赵恒老师的观点是真的:“每到冬天,街上就有专门卖大白菜的小贩.大白菜干净漂亮怎么能说它漂亮呢?那是‘白头’的大盘子,外面是老帮会留下的两层,根儿扭得整整齐齐。装筐前,筐里围了一条小小的小镇棉被,一辆双轮大车装了四五筐菜。走了一小段路,我就进城了。”市民购买时,从“筐”开始,按筐计算重量。卖菜的负责把篮子扛进院子。由此可见,老年人之间冬天吃白菜是真的。
实吃的是菜农所储的。那时老北京冬天吃菜就那么几样:大白菜、萝卜,顶多再加上腌芥菜、腌雪里蕻,包饺子时再来一绺韭黄,这其中大白菜绝对是“主力”。而且颇琢磨出了几种不同的烹制方法,除了栗子烧白菜、鸭架烧白菜之外,还有深受大众喜欢的醋熘白菜。民俗学家邓云乡先生回忆:“把白菜帮子用刀片成骨牌块,用花生油起锅,大火,菜下锅后在热油中翻身一煸,再用加盐、糖、醋的团粉汁一淋,翻个身便出锅,咸中带有甜酸,又香,又脆,又烫嘴。”邓云乡先生晚年说起这道菜“还真要流口水呢”。
还有就是把大白菜头上的菜叶子切去,下面用刀横切成一个个墩子,放在大盆里撒上粗盐,一层层地放入坛子里,每放一层就撒一层芥末,最后倒上米醋,半个月后就可以吃了——这便是老北京饮食的代表之一“芥末墩”。北京人把芥末墩称为“凉菜之首”,民国初期,北京一家报纸上有文章夸赞其曰“上能启文雅之士美兴,下能济苦穷人民困危”,而据汪曾祺先生回忆:“老舍夫人胡絜青同志善做‘芥末墩’,我以为是天下第一。”
熬白菜:最是寻常见功力
老舍先生在世时,经常把市文联的同人约到家里聚餐。汪曾祺先生回忆,有一年餐桌上上了很多精致的菜肴,包括两大盒“盒子菜”,装的火腿、腊鸭、小肚、口条之类的切片,但等熬白菜端上来的时候,老舍先生举起筷子邀请大家说:“来来来!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老北京烹饪大白菜,要说最寻常却最见功力的,便是这道熬白菜。高手做这道菜,不仅菜要可口,更要熬出如奶汤一般白润的汤汁来,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如何用盐。锅中下了底油以后,油热了时若先放盐,煸一煸再下其他作料及汤水,则汤熬出来就会白如奶色,汤里的大白菜也柔嫩鲜香,如果后下食盐,则很难有这样的效果。还有会吃的,用此汤煮粉条,等熟了以后连白菜带粉条一起端上餐桌,虽是素菜,竟有肉味儿,足以解馋。据说旧时城东二闸边上有个叫做“二仙居”的小馆子,以做“白菜熬粉条”而闻名,往来食客要是来这么一碗,再加上米饭,直吃得满口生津。
我小时候并不喜欢吃白菜,却热衷于参加储存白菜的活动。那时一到冬天,家家户户总要买上几十棵白菜放在楼道里,有的租了平板三轮去菜市场买,也有的居委会“路子”比较广,能直接把开着大卡车运输白菜的菜农叫到楼底下,供居民选购。有时候到了周末,楼下能停好几辆装满大白菜的三轮车,把路都给堵了。而且,无论平时邻里之间有什么不睦,这时都能互相帮忙运送,按照楼道里既定的位置整整齐齐地码放白菜,既不会侵犯别人的一寸领地,更不会偷别人家的菜。码放好之后,用旧棉被、旧毛毯或废报纸盖上,仿佛比赛似的,一家比一家堆得整齐。说来奇怪,似乎整个冬天每一堆白菜都从未动过似的,始终保持着那么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样子,但等到了开春你再看,没有一家浪费,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后来我写小说写到旧楼的楼道,总忘不了那股子白菜的气味儿。
大约是1994年吧,在三里河北街工作的妈妈,单位发了很多大白菜,便叫我去往家搬。我家那时住在阜成路南一楼,骑车单程要十五分钟,我连车筐里装带车后座绑,来回三趟才把那些白菜全都运到家楼下。我家住在六楼顶层,我就那么几棵一摞,几棵一摞地往顶层的楼道里搬运,仗着自己体力好,我一气儿不停歇地把所有白菜都码放到位,才得意地往楼下走,想着等家里人回来很可以表一番功劳了,谁知疲惫不堪的腿脚突然一软,竟从数级台阶上几乎是飞落在洋灰地面上,摔得鼻青脸肿,然而也正是这一摔,让我从内心深处对那一摞白菜产生了些感情,吃的时候舍不得浪费,否则就好像对不起自己那一次“负伤”似的。
直到今天,虽然每年冬天不再像过去那样,视白菜“不可一日无此君”了,但只要炒了装在盘子里,还是会叮嘱孩子们务必吃干净……运白菜的尚且如此,种白菜的恐怕更有惜物之心吧。现在国家提倡“光盘行动”,我们这一代人执行起来毫不费力,说到底,毕竟是从勤俭节约的时代走过来的。
(原标题:老北京何时开始冬储大白菜的?)
文/呼延云
来源/北京日报
内容来自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