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全国各地的人们赏月庆祝传统节日。图,新华社发(王海滨摄)
一个事物能否世代相传,就看它是否具有普遍认知的价值和参与社会生活的功能,否则认同感无从谈起,持续感自然表现难以为继。
在四大传统节日中,中秋节虽然形成最晚,但影响最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的功能性随着时代的变化而调整,它贴近人们的生活需求。除夕、清明节、端午节都是结合了一些不稳定的元素。只有围绕着“秋月”和“满月”的中秋节,才形成了劳动实践与诗意栖居、自然情趣与敦化人伦的完美融合。是中国古代少有的能起到安身立命作用的节日。虽然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节日和习俗,但它是中秋节保持自发传承的动力,是它在不同社会时期的表现和发挥。
从中唐到明清,“圆月”中贵人伦、重亲情的主题逐渐突出,形成了民众的情感认同空间
节日是一个动态的、发展的概念。即使是同一个节日,根据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的社会需求,其文化功能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学术界普遍认为,中秋节始于中唐,依据是大量文人开始赏月,玩月诗。唐代的科举制度,让大量的士子有了通过考试入朝为官的机会,随之而来的是士子为科举的迁徙潮和被举荐的机会。他们背井离乡,聚集在长安、洛阳、扬州等地,试图扩大交际圈,展望命运。玄宗八月十五去月宫的神话故事开始在社会上流传后,学者们发现中秋节的满月是“玩”的最佳时间。一方面是为了陪伴“月宫仙境”,另一方面也是借赏月表达自己的生活境遇。于是以8月15日为时间点的“打月诗”像井喷一样出现了。
从诗歌的角度来看,赏月诗中描写的场景多是在长城或在异乡,或独自赏月或与两三个同事、知己一起赏月;除了对月夜风光的描写,总在我心中,由此诞生了对月宫明月、兔子、蟾蜍、姮娥、吴刚,以及月宫仙境的遐想。唐代中秋诗的诗意场景通常比较冷清,如“鸦栖于中庭,桂花无声开”(王健《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狡兔出弦,妖蛙出眼前。若灵打算携手,且待银河完全明朗”(李普《中秋》)烘托出与世不同的气息。中秋伊始,自然与个人在时代中的命运融为一体。赏月诗是文人体验世界的灵魂。“秋月”是那些在生活中忍受巨大孤独和寂寞的文人的情感对象。月宫美丽的传说,空灵的仙境,不朽的象征,也象征着文人的“诗意”审美和对成功的“圆满”人生境界的追求。在开放而气象万千的唐代,人人都希望建功立业,但是个体在大时代中的命运却难以把握和捉摸,中秋成为特殊时间节点下的文人们安顿精神、寄托人生理想的物象认同空间。
在宋代,中秋节的习俗已经广泛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阶层。随着城市的兴起,市民阶层的形成,传统人文的成熟,人文追求的凸显,“闲适”既是宋人的艺术境界,也是宋人的生活境界。在宋太宗,皇帝正式下令将8月15日定为中秋节。所以宋代的中秋不同于唐代的“寒”,卷《东京梦华录》说:“中秋之夜,你家装饰亭台楼阁,乡亲争酒楼戏月,蚕儿嗡嗡。居民靠近内院,半夜远处传来余省的声音,就像云彩,村里的孩子,甚至它生动地描绘了北宋中秋之夜开封市民赏月的热闹场景。从皇室贵族到普通市民,从成年人到儿童,彻夜不眠,整个社会都沉浸在中秋的狂欢中。随着宋代商品经济的繁荣和社会财富的增加,与宋代相比
明清以后,资本主义萌芽,一种新的道德价值观思维方式正在突破,体现了从“人的依赖”到“基于物质依赖的人的独立”的历史方向。在这个时代,中秋节的习俗更加世俗化,这一点在卷五中有记载,《陶庵梦忆》。同时,和明清时期的内收社会形态一样,节日的内向性开始出现,中秋节也逐渐从注重公共活动转向注重家庭成员的交流。就像《燕京岁时记》说的“每逢中秋,天时地利人和,云开雾散,杯具递过,孩童喧哗,真叫一个节日。”它展示了天空中一轮清澈宁静的满月,一个安静的庭院,以及亲密友好的亲戚。这三件事在这一刻混合在一起,家人团聚成为中秋节明确的主题之一。《帝京景物略》说:“女人回娘家,每天都会回婆家,这叫团圆节。”同时要注意亲友之间的人情往来,互赠月饼、水果等喜庆之物。田汝澄,《西湖游览记》,明朝人,说:“八月十五是中秋节,民间互送月饼,团圆。”每个家庭成员都因为中秋之夜的团聚而感受到安全感、舒适感和温暖感,这是中秋节伦理功能的根本。中秋节日赏月的全民狂欢, “秋月”成为民众在一年辛苦劳作后,通过消费,庆祝丰收宣泄的正规渠道,形成了民众社会生活中的功能性认同空间。
逐渐突出,形成了民众的情感认同空间。今天,传统节日要适应当代生活,需要积极探索其在民众生活中的文化谱系重构模式
2006年,中秋节被国务院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于2008年正式成为国家法定节假日。这些年来,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如果传统节日的影响力逐渐淡出民众的生活,其所负载的精神内涵,也就是我们说的 “非物质文化”就会有表面化和空壳化倾向,表现出文化谱系缺失和断裂的状态。
传统节日的文化构建是谱系性的,既包括对其仪式、空间等的建构,也包括对形式的建构,其核心是文化建构主体对文化形态及其相关文化价值的认同性建构。
中秋节在不同的时代表现出不同的功能, “秋月”与 “圆月”作为认同性达成的关键词,将中秋节所蕴含的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先苦后甜的社会劳作观、企盼阖家团圆诸事圆满的人伦幸福观等文化心理逐渐融合,使得中秋节表现出的社会调节、缓释功能与其展示出的独特的民族浪漫气质完美融合,一言以蔽之,就是对 “美”与 “好”的追求和向往。这样的中秋节文化形成了自身的认同谱系,从语言叙事来看,有神话、诗词;从物象叙事来看,有月饼、兔儿爷等代表性物品;从行为仪式叙事层面来看,有中秋祭月、拜月、赏月、玩月的不同仪式。
中秋文化谱系的形成使得中秋节在发展中几乎融合了所有秋天的节日,其文化认同性与情感认同性在民间表现出强大的社会活力和民俗生命力,生发出节日内部自我传承发展的动力,逐渐成为四大传统节日中除春节以外最重要的节日。
在今天,要弘扬传承传统节日,首先要明确节日中所蕴含的 “非物质文化”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节日是社会治理时间与自然流转时间的共振。节日之所以成为一个民族的精神核心,是因为其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地融入不同时期的时代精神和与之匹配的无数个体的生命体验,其核心是彼时的人与宇宙时空、与自然、与社会、与他人、与自己的连接中所凝聚出的共同的、属于那个时代的 “集体意识”及这种集体意识所形成的时空认同,这才是传统节日中最核心的 “非物质”部分。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世代相传,在各社区和群体适应周围环境以及与自然和历史的互动中,被不断地再创造,为社区和群体提供认同感和持续感,从而增强对文化多样性和人类创造力的尊重。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积极探索作为非遗的中秋节在民众生活中的文化谱序重构模式。可以以高校和社区的节日传承活动的开展为依托点,挖掘和创新其节日形式,传承其文化内涵,使其适应当代社会生活,以实现传统节日与当代生活之间的协调。
(作者:华东师范大学民俗学研究所在读博士生、华师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创作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张海岚;来源: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