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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甘肃东南部,甚至在北方广大的麦区,都有春节煮黄酒的传统习俗。其实也不是真的煮米酒吃。它是对小麦进行加工、蒸煮、糖化、发酵的一系列操作过程。
记忆中,80年代。腊八节之后。四爷从兽栏的木架子上取下他祖传的木臼。(我老家的方言叫木砸窝,是一种类似于盆的器皿,方形或圆形,中间是空的。),还有一个带木棍的圆形石锤。光秃秃的,蓝白色的。他家门口,有我老家的女人,万家山下四队的。他们按照先到先得的规则,将早泡好的小麦倒入木臼中,坐在小板凳上,双手紧紧握住卵石锤,举过头顶,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创作。过了很久,我捏捏手,观察了很久。感觉应该差不多。把麦子倒出来,扫干净,装袋扛回家。其实这是一种原始的小麦剥皮工艺,家乡叫“创九”。1999年,我们村安装了第一台带脱粒机的自动电磨。从此,过年煮黄酒原皮的“木臼时代”宣告结束。
镇上的牡丹自从“分产到户”以来,已经是第三、第六、第九天了。女人们去集市时不会忘记带两袋清酒。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开始“熬黄酒”。根据经验和做法,根据小麦的多少,往锅里注入相应比例的水。刚学会做黄酒的年轻媳妇,一定要找一位年长的老奶奶请教。黄酒一般用温火慢煮。其中大部分是玉米茬、麦秸或苜蓿。火烧得很慢,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根据水蒸气的大小,他们可以知道温度和时间,偶尔揭开锅品尝生熟程度。过熟和过熟都不好。其实真正能恰到好处的事情很少,大部分都是陌生人。
然后清理案板。用铲子把熟小麦挖出来,铺在案板上,凉了就打开酒曲撒在麦粒上,搅拌均匀。把它放在一个陶罐里。(土盆对炕的温度吸引力较弱,能逐渐升温,是极好的酒器。)上面包个羊毛盘,推到康痨那里。(指康一角,是方言。)再裹一层被子,裹紧。女人经常把手伸进被窝里感受炕的温度。或者把耙子往炕洞里一推,把它砸碎,或者拿着一些麦秸去烧炕。炕的温度很难把握,要凉了才热。都是说说经历和经验,很难用言语说清。大概过了两天,从被子里可以透露出淡淡的甜味。这时候,绝对不能随便掀开被子。太早了,气跑了,再也不会甜了。大人经常告诉孩子。直到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甜蜜,我觉得是时候了。然后下定决心揭开土盆。孩子们等不及了。自称先尝,女的给每个孩子挖一碗。我的家乡把这个过程叫做“酿酒”。后来大部分懒人都裹着被子,几天都起不来了。家乡话说:“你喝酒了吗?”这个典故来源于此。
黄酒冷却后,放入陶罐中。用木头盖在上面,用衣服包起来。一般放在很少人去的厢房里。听老人说,黄酒最怕风,风钻进去,酒就会变酸。还有用陶罐储存的黄酒,可以长时间保鲜。
过年炒米酒是招待客人最重要的礼仪。当时农村老人有喝罐装茶的习惯。每一个炕上都有一个泥灶,上面放着一个铁壶,灶门上放着一个陶制的壶,壶里插着半根叫“逼茶棒”的木棍。亲朋好友前来拜年。进门的时候,点一根香,敲三个头。主人招呼客人上炕,坐在热的地方。给客人一鸡煲烟。烧火沏茶,女主人忙着把炕桌放在炕中央,拿起一个油饼馍馍,往壶里挖两勺米酒,放一个糖精,煎米酒。客人们聊起了他们的日常生活和过去。一边喝茶,不一会儿,黄酒就炒好了。给每位客人倒一杯。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就是喝酒喝茶。开心。一般黄酒炒三次味道会变淡。家乡的熟黄酒叫“酒糟”。酒糟又软又嫩,小孩子都很喜欢。
如果结婚了,老人去世了,或者三年后,姑娘留媒,走个仪式什么的红白事。炒米酒也是很重要的招待客人的方式。总经理会找一个真诚、有经验、干净、稳重的中老年来处理这件事。在执事的名单里,明明写着,的父亲,煎黄酒。一般在一个厢房或角落里支起一个大柴炉,再支起一口大铁锅。炉子里的火是红色的,一个老人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不时低头用嘴吹着火,或者拿着火钳给炉子添柴。围着几个闲人坐着,烤馒头,用锅泡茶,制造空闲时间,说长道短。老人不时把炒好的黄酒舀到铁锅里。等桌子坐满客人后,上桌的中年人伸长脖子,歪着头,扯着嗓子,红着脸,喊着,“……上酒……客人都坐好了”。炸酒的老头惊讶地擦了擦嘴,回应道:“上来了……上来了”。慌忙站起来,笑了笑,双手递出盛满黄酒的铁锅,掌板佬接过来,一个个放在桌上。顾的中年男人们分别斟满了杯子,客人们喝了一杯黄酒解渴。如果米酒尝起来很甜,客人们就小声喝米酒,并不时称赞:“————这米酒煮得好甜。”一些客人甚至竖起了大拇指。一瞬间,一壶酒喝完了。
80年代酒大全集,80年代酒类广告5.jpg">一个女人,过年煮黄酒是她们必修的功课和必备的技能。但在一个村里真正把黄酒煮的甜,有名气的女人是屈指可数的。在我故乡万家山下山老四队,四林妈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中等身材,身体微胖。说话嗓音哄亮,走路疯疯火火。娘家在店镇,民国时代,开过一个酒家,给秦安县云山镇通往礼县盐官的牲口贩子提供食宿。她母亲就是煮黄酒的高手,自幼给母亲当帮手,自然得到真传和绝技。出嫁以来她煮黄酒己经四十多年。得到我村人的一致称赞和高度认可。也自然成了我村女人们煮黄酒的技术顾问。进腊月,她先煮一锅黄酒,我村爱吃黄酒的老爷们,小孩子围在她家,不到几天就收拾干净。我孩提时,最爱吃黄酒,和四林又是玩伴,整天赖在她家,的确没少吃。她曾笑着骂我:“大明,吃了那么多黄酒,把你家的麦背一袋来还”。反正你说你骂,我不管,因为她煮的黄酒太甜,不生不熟,不嫩不老,恰到好处,不但泡着喝,煎着吃,都有难以描述的口感。别人家过年煮一锅够了,四林家最少要煮三锅。不是给这家一碗,就是给那家一碗。光送掉的也不在少数。一进腊月,她最忙,给年轻媳妇们指点,照看,关点,一天到晚不的闲,忙的不亦乐乎。多少年后,她常对我说:“大明,你是吃我的黄酒长大的,要我认她作干娘。”偶尔提我小时候干的许多荒唐事,羞的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在中国,酒大体分为两类。白酒与黄酒。黄酒是正宗的最古老的酒类。考古发现,早在3000年的殷商时代,先民就发明了黄酒的酿造技木。战国时代,黄酒进入了皇家庭宴。从汉朝至宋代是中国黄酒大力普及和推广至民间的繁荣时代。读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有一个景阳岗武松打虎的故事。说门前的广告上写到“三碗不过岗”,而武松竞吃了十五碗酒。那酒,也正是传统的黄酒。而白酒。在解放前,统称“烧酒”。我故乡至今把白酒叫烧酒的。过完年,黄酒放在潮湿,封闭的地方一直能储存到端午节。但时间一长,黄酒就老化了,变味,不甜,很酸的。女人们挖出来晒一些,用纸包好,架在高处。农村人过节,平时祭土,给小孩解祟气用茶,酒时,随手捏一点,泡在杯子里。有些大意的女人平时不收拾,到用时到邻居家要一点,这是常有的事。还有中医看病时,偶尔有一个“药饮子”,是要用黄酒的。
中国历史上,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一个极具变革的时代,也是一个分水岒时代。在此之前,可以说,黄酒在中国民间一直是最好的,最接地气,最受老百姓喜欢的饮用佳品,占主导地位。记得,我村老四队三爷的代销店里,有一种叫“小角楼”的烧酒,就四,五瓶,常年搁在柜台上,无人问冿。价格一元五角,平常老百姓是消费不起的,是很奢侈的东西。结婚买三,四瓶,倒在酒壶里,客人们尝一点就够了,要解渴,就美美喝黄酒吧。但是九十年代后,随着工化业兴起。中国农村人经济条件逐步改善,兜里有钱了。啤酒,果渒,各式各样的饮料的诞生。人们的饮用方式多样化,大众化。过年煮黄酒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年轻的女人们也不再热心煮黄酒,她们也懒得再煮黄酒。过年时吃一碗煮的黄酒成了很困难,很难得的事。农村人,不仅过节,红,白事情,来客招待,就连祭土此类小事也用白酒代替。
我们陆续远离了故乡,到城市里生活,临近年关,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勾起我浓浓的乡愁和无尽的思念。使我不由得想起我的童年时代,想起过年时故乡的那一杯杯黄酒,是那样甘甜,那样芳香四溢,而确实又让人久久地怀念。
( 2022年1月12日,写于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