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已被注销。
年轻的时候，你做了一个决定，把一生献给爱情。
后来你没死，青春救了你一命。
―独木舟《深海里的星星》
文/杨大侠
一个
几年前，在网易云的后圈，一个人注销了账号。在他参与的信息中，有这样一段话：
声波墙打在岩石上，碎成了花。
于是，其他人就把这个用户叫做“暗礁”。
很多人苦苦寻找，终于找到并关注了他，甚至听了他所有的歌单；
很多人听到感触很深的歌都会写下：“一座礁石，我曾经看见过你；
很多人也写道：一座礁石，对不起我没有早点认识你；
很多人问：现在一个礁怎么了？他死了吗？
而“账号已注销”的礁石，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了。
2
《暗礁》的注销，如同一颗子弹击中心脏，麻痹了网易云这个“身体”的所有“器官”:很多民谣、迷幻音乐、金属音乐甚至电子音乐的用户都注销了账号，他们关于抑郁、分手、北漂、流浪、冲突、死亡的评论成为网易云的主旋律之一。而在所有这些音乐类型中，取消音量最大，气氛最惨淡的就是“后摇”。
前几天网易云给我推荐了一个歌单，叫《热评已经取消》。这个歌单90%以上的歌都是后摇，每首歌的热评都是账号被注销的用户。如果不是因为我对后摇的喜爱和对这种死评论的免疫力，我可能已经成为账号被注销的用户之一了。
后摇摆区域注释
后摇歌的评论往往只有几百，几千，过万的也很少。知名的后摇滚音乐人和读者几乎为零。但是每次打开歌单，或者听到日本人推的歌，看看里面几百条评论，还是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多类似的歌。
三
后摆的一大特点是人声很少，吉他、贝斯、吉他贯穿始终。一般前奏很长，高潮很短，结尾比较长。
从后摆的特点可以看出，它是一种歌颂孤独、失落甚至绝望的音乐。哪怕是高潮时的失音吉他和密集的鼓点，它唱出的也是无奈的哭泣。是真正的负能量音乐类型，就像重金属里的死与黑毁灭。不同的是，前者表达的是对现实的愤怒和不满，后者表达的是内心的孤独和自卑。
就像这样，一个正常的人，一个生活很充实的人，一个对生活充满信心的人，根本不会犹豫。我也是。
或者说，我以前也是这样。
读大学后和大学毕业后的几年，很少担心生活的压力，也从不分析内心的自己和未来该何去何从。那时，我有年轻的愤怒。我听了绿日，艾薇儿拉维尼，简单计划，Sum41和反国旗。这群朋克青年总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我也有少年的头脑，比如枪花，U2，酷玩，基恩，特拉维斯和The Cure。英格兰那慵懒的拨弦，总是给我生命和爱情的希望，和触动我心灵的淡淡忧伤。
而年龄的叠加，失业和上班的循环往复，信念和坚持的崩塌，就像脆弱的树枝再也无法承受枝繁叶茂的重负，我很难从朋克身上找到热血，从英格兰身上找到希望。我知道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烦恼，但这种烦恼带给我的惊吓，不亚于宗教信仰中的末日审判。我也不敢听《死亡与毁灭》，尤其是知道消音器的主唱已经把自己逼疯了之后。
当一个人的情绪无法发泄时，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情绪找一个寄托，产生共鸣，然后陷入其中。
对我来说，这个寄托就是抖回来。
摇滚乐队
我想每个听完抖的人大概都有类似的经历：爱上孙山，工作失败，身体不好，前途无望，对黑暗的无奈。没有人会主动喜欢上后摆，如果不是丢了；创造之后没有人会动摇，如果不是为了摆脱失落。然而，这个矛盾体反映了同一个寓意：日复一日，西西弗斯推着巨石上山，痛苦地活着，却无法死去。
四
人是群居动物，所以我们渴望找到自己的同类。鲁滨逊在荒岛上点燃的火可以驱走他的寒冷，却温暖不了他的心。挚友的一句话，一个拥抱，都能让你泪眼婆娑的眼睛重新绽放笑容。
对于大多数音乐来说，也是如此：两个相隔千里的陌生人，会因为喜欢同一个电音、摇滚或怀旧歌曲而产生共鸣，心越来越近，甚至飞越半个中国去相见。
但是后摇不是这样的。摇一摇后的评论区，如果一个人说“想死”，那么另一个人一般会说“那就去死吧”；如果一个人说“对不起，我爱你”，另一个人通常会说“去你的爱”。就像一个人走进一片荒地，大概只是想休息一下；然后很多人陆续来了，荒地变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墓地。每个人的留言都是他们自己的墓志铭。
来留言区释放你的悲伤吧。
可能只是为了寻求安慰，而结果却是悲伤被无限放大，将其吞没。但这怪不了任何人。听后摇的都是一群各怀心事的失落人，他们对于自己都没了力量，你如何指望他们对你施以援手？
既然悲伤无法告解，那就离开吧。
于是，热评的各种头像，到后来都成了统一的灰色头像。
于是，热评的各种昵称，也成为了同一种昵称：
账户已注销。
5
注销账号后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网易云里面很多人好奇的事情。有人说他们找到了新的目标，有人说他们找到了一生所爱，也有人说他们估计死了吧。
我觉得都有道理，总结起来，就是他们回到从前，马照跑，舞照跳，落榜的继续复习，失业的继续找工作，失恋的再找对象，想死的仍然痛苦活着。“账号已注销”对他们而言，代表的只是曾经的自己，那阙心智未成熟的时光，那段缺乏历练的岁月。而注销之后，足以让他们看明白，活着的痛苦，失恋的痛苦，各种无法释怀的痛苦，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有义务来替你承受，因为没有人不是背负压力和痛苦活着。既然这样，何不将痛苦扔掉，失恋了再找就是了，工作压力大出去旅游一圈就是了，黑暗等天明就是了，哪怕要死了，至少现在还可以认真活着。
“账户已注销”教会他们的，是成长，是看开。
后摇所演绎的，也并非孤独或绝望，而是探索与心境。
6
除了网易云的“用户已注销”，其实还有很多类似的情节：
知乎：匿名用户；
豆瓣：已注销；
诗歌：无题；
文学：佚名。
可能每个人都曾好奇地寻找过这些“用户”、“无题”和“佚名”，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但就像钱钟书所说，如果鸡蛋好吃，你何必问是哪只鸡生的？
同样，如果某个作品、某句话曾经温暖过你，让你成长、走出黑暗，你又何必在乎是谁写了这个作品，又是谁说了这段话？历史无法记住每一个影响时代和群体的人物，但历史将他们的痕迹永远定格并遗留下来，而你你恰好看见并记住了这些痕迹，也就足够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