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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宁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正是炎热的五月底六月初。别人的远嫁不过是隔着几座城,她却越过了西夏和大良的边界,越过了千山,停在了对她来说陌生的地方。
长安。
作为平日里最受宠的小公主,西夏战败后,她无奈被送到了梁身边。
婚礼那天,她从席帕和车帘的缝隙里看到外面的街道和建筑,都是陌生的。
没等她回过神来,轿子已经到了外面闹得更厉害的地方,有人喊:府到了。
我面前的窗帘被掀起,然后一只手伸了进来。看得出是一只成年男子的手,手掌宽大,指节细长,指尖微红。
南宁犹豫了。她想起她嫁的那个人应该是个舞剑的,不应该有这样的手,但她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出门时,在希帕的遮掩下,她只能看到对方和她一样颜色花纹的长袍,以及露出来的黑色靴尖。
那只手紧紧握住南宁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两只手握在一起,她摸到了上面的细茧。
进门前一刻,南宁毫无征兆的停下了,对方也停下了。南宁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是慢慢地侧着头,看着夏楠在巴黎的方向,想起了出发前婆婆对她说过的话。
一路山山水水,这辈子都很难让她回去。
一个
初秋和初冬,家信纷至沓来。
南宁打开那封写着“南宁齐秦”的信,里面只有一张信纸。除了开头和签名,只剩下四个字:
好了,不看了。
“谁会想你?”她皱着眉头对自己说,仿佛她手里拿的是连Xi本人,而不是那封信。“最好不要回来。这座扁平的宫殿是我一个人的。”
这么说,她还是把信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雕花的乌木盒子里,盖在那叠信的上面,笔迹一样。
做完这些,她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昨晚一场雪悄然而至,一切都希望有声音。天亮时,它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嗯,她来长安快半年了,在这平宫住了快半年了。这座在长安仅次于故宫的宅邸,一路走来,只见红墙青瓦上新雪覆盖,院中的寒梅枝头也小心翼翼地披上了一层雪。环顾四周,风景就像一个全新的。
她默默地想,原来在长安这种地方,春夏秋冬四季不一样。
大厦里的仆人一大早就在扫雪。南宁走过去,见到她就恭敬地叫“夫人”。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点不舒服。
情急之下,她急忙跑到长廊的一角,想去花园,那里有她的杜鹃鸟。
还没走过去,便听到两个女仆在说话:
"祝焘修女,你能休息一下再扫一遍吗?"
另一个人回答了她的话,“快点做。夫人最喜欢来这里,要扫完才来。”
“可是我好累啊。”
“别偷懒,你。要不是你今天起晚了,这个地方早该打扫干净了,但这不是我的差使,也不是我没有完成对管家的惩罚。”
“哦,你是我的好姐姐……”
这时,南宁知道这个小女仆的差事还没有完成,朱滔又帮她做了一遍。想着自己可能不适合出场,刚转过身,那边突然提到了她:
“朱滔姐姐,就是那个在公馆里的人.真的是公主?”小女孩的声音。
“这是什么?夫人嫁的是王爷,三本六礼之后,还写在宫中祠堂。哪里有假?”
南宁挑了挑眉毛。
小女孩似乎不相信。“可是王爷刚和她结了婚,第二天就走了。她至今没有回来。北京谁不知道?你没听外面的传言吗?我认为君主简直是……”
“小心——”
桃子连忙拦住她,不让她说些无知的话。
其实那些话南宁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有意无意,但不知何故她没有听进去,现在却是撞到了自己。
正考虑要不要直接出去,容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南宁这才知道,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玄关,就在自己身后,两个人能看到的地方。
他先是向南宁敬礼,然后对那两个人说:“你们两个,说说公主该怎么办?”
南宁出现在拐角处,两个丫鬟见到她都很惊讶。年轻的那个有一张雪白的脸。
“夫人……”
南宁轻笑。“你刚才不是否认了吗?”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知道自己的错误,请恕奴婢一命。”
我觉得南宁的处罚一直是荣管家在处理,但是荣管家对南宁说:“请你老婆决定。”
南宁惊呆了,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让我负责?”
“你是平王府的公主,你是一家之主。这种涉及府内人员调动的事,自然是你来管,王爷不在。”
南宁曾经是西夏的一个宫主,她对惩治仆从并不陌生。如果是按照她的宫规,这种案子轻则卖,重则有生命危险。虽然她不太了解宫里的规矩,但她不会不明白容管家的意思。
但她还是犹豫了,但小女孩仿佛被判了死刑。突然她喊道:“不!
,我要见王爷,你不能就这么处置我,我要等王爷归来给我做主――”声音戛然而止,忽然起了一阵风,树枝簌簌而动,碎雪被吹落,有轻微的哒哒声,南宁心中一动,转身。
她从前在西夏见的雪,往往如棉絮般大而猛烈,叫人看不清身旁之景,一个晚上便能堆起小腿高,能把人埋进去。而长安的雪却是轻柔的,小小的一片从空中缓缓飘下来,落在来人的青丝上。
半年不见的人身着未褪去的盔甲,披着一路的风霜,呼吸间有白雾弥漫,一双眼沉沉地看着她。
2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南宁坐在一旁,看着自力更生的连熙,颇有些无所适从。一般而言给丈夫更衣的都是妻子,而她的夫君,这梁国的平王殿下――连熙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让下人帮他,自己就将身上的盔甲一一取下挂在了架子上,露出里衣包裹着的修长的身子。
南宁一直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像是在战场上舞刀弄枪的,更像是那种养在富贵里的小公子,但实际上面前的这个人一杆长枪就能破开万人之阵。
归者入里间沐浴,南宁揪着领子上的绒毛,百无聊赖地回想起了方才的场景。
小丫鬟哭的凶,不顾阻拦跪到了连熙面前,哭诉着南宁的“恶行”,求他给一个公道。
之前没仔细看,这回南宁才瞧见这小丫鬟俏生生的,小小年纪便可以窥见日后不俗的姿色,抓着连熙的衣服满脸泪痕,真叫一个梨花带雨。
她干脆双手抱胸,微微倚着栏杆,想看看对方怎么处理眼前的事。
连熙只是瞥了一眼跪着的人,随后看了一眼荣管家,对方立刻会意上来把人拉住了。
小丫鬟不可置信,“王,王爷……”
而连熙再也不分给她一个眼神,转而望向南宁,“这里冷,怎么一直在外头站着?”
“啊……哦,我就是出来转转,”南宁回答得有些措手不及,没说她自小习惯这种天气,从不畏寒。而人已经往她这里来了。
连熙盔甲在身,走起来有清脆的金属碰撞响动,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站定。
战场杀伐之人总带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加之他又生的高,所以总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府里的人大都怕他。
南宁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对方太高,走近以后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人。
“又下雪了,回屋吧。”他带着一身的风雪对她说。
南宁顿了一下,随后低下头看了看那边被荣管家制住的那个小丫鬟,冻的有些瑟瑟发抖,脸上却是心如死灰,她对连熙道,“那个,你不处理了?”
小姑娘眼里迸发出一点光芒,马上就被连熙接下来的话打回原形:
“你是本王的王妃,府中内院之事,自然都由你来做主。”
……
南宁从思绪中拉回神智,连熙已经沐浴完毕。他拿出一套花纹繁复的衣裳穿上,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她终于主动问了一句,“才回来,这是要去哪里?”说着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会又要去个半年才回来吧。”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玩味,甚至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连熙听在耳朵里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才从边关回来,得入宫向皇兄复命。”
实际上他本该几日后和大部队一同回宫述职,现在是撇了军队,独自快马加鞭赶回,自然得赶紧入宫。虽然皇帝是他的亲哥哥,但悠悠众口,也不能给他人送了把柄。
南宁一听他要去皇宫,眼神就亮了起来。对方没有错过南宁眼里一闪而过的期待,“你可是,也想去皇宫?”
她最终点了点头。
3
长安的皇宫里,有鳞次栉比的宫殿,无尽的红木,高墙,还有南宁未曾见过的汉白玉浮雕,和她住了十数年的西夏截然不同。
连熙让她留在一座前殿中,请一位宫里的嬷嬷照看她,独自去觐见。
南宁一向是闲不住的,央着嬷嬷带着她在宫里晃悠。这位嬷嬷也算是连熙的乳母,先后照看过他和当今皇上这对兄弟,如今算功成身退,在宫里半养老,便随便同她讲些往事。
“……当年呐,平王殿下不过才十岁出头,却已经历了那一场宫乱,”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讲这些沉重之事,“不过后来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回来了,一切才都好了。”
她看着南宁,感慨道,“不曾想已经是快十年前的光景了,如今连小殿下也成家了。”
被这样慈祥的眼光看着,南宁莫名有些心虚。她移开视线,目光被院中的一棵歪脖子树给吸引。
这棵树着实奇怪,与其说是“歪脖子”,更准确的是“弯腰”,被什么硬生生压弯了树身,和旁边的同类比起来,如年过九旬的佝偻老人。
如此奇形怪状的树,按理说早被移出宫去,却在这里好好地长大至今,显得突兀极了。南宁指了一下,好奇地问,“这树怎会是这模样?”
嬷嬷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原来是这棵树……”
她和南宁往那里去,边走边道,“那时候小殿下才十岁吧,才刚从外头回来,宫中算是翻新了一遍,这里也重新进了一批树苗,”她摸着粗糙的树身,回忆着什么,“我还记得,这树是兰歌殿下和小殿下玩闹之时压坏的……”
南宁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名字,“兰歌殿下?”
应当是女子的闺名,只是她想,能称之为“殿下”的,大概只有皇亲国戚了。但若如此,也不该如此称呼。
看见南宁探究的神情,嬷嬷脸色微变,“哎,是我糊涂了……”她心中懊悔,怎么能在平王妃面前提起兰歌。
“都是些往事了,不足为您而道。”
南宁察觉对方不愿再说,主动略过了此事,便和她说起了别的东西。
回程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无言。
南宁喜欢从马车的小窗里看外头的景色,过了一会儿用余光去看连熙。
对方坐姿笔挺,目视前方,但眉头微皱,想来是在思虑着什么,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们两个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连熙主动询问,“可是有事?”
“无他,”南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就是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半日,想王爷帮我解惑。”
“你说便是,”他微微垂眼,想说不必如此叫他,唤名字便可,但没出声。
于是南宁开口道,“你的心上人,叫做兰歌,对吗?”
连熙倏尔睁大了双眼,表情精彩。他许久才回答,“你怎么,会知道……”
不知他是问怎么会知道兰歌,还是问怎么知道他心里的人叫兰歌,也许是后者,也许二者皆有之,总之从对方的表情来看,怎么都不是让南宁舒服的答案。
持续了半日的失落感此时达到了巅峰,南宁心中烦躁更甚,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
“总会知道的……”她喃喃道,不知道在回答谁。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她听到连熙长出一口气,也如她一般道,“那么南宁,你心里的那个人,又叫什么名字呢……”
4
说起来,南宁和连熙的初见,并不是和亲之后。
西夏和梁国联姻之前,轰轰烈烈打过了一场。
前者撕毁数十年前两国的协定,在边境蠢蠢欲动,意图夺取土地,梁国仓促应战,出征的队伍里就有连熙。
结果显而易见。为保国土,西夏使臣带来皇室的求和意图:愿遣公主来梁,求战事中止,两国重归于好。
梁国当今皇帝,也就是连熙的兄长连暮。自其发妻文德皇后病逝,虽无子嗣也未曾再娶。储君之位早就定了他的胞弟平王。
皇室男子只有这两位,若连暮愿意,最多也只是个贵妃,希望也不大。但谁知梁国竟答应让平王娶之,为正妃。
南宁记起她第一次见到连熙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那一天大概也是她这辈子最丢脸的一天。
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她赌气骑着马偷偷从皇宫跑出来,碰上一次暴风雪,马跑了,她自己也迷路了。
眼前都是厚厚的雪,根本看不清路,南宁无助地坐在雪里哭,爬起来走一段路,再绝望地坐下来哭一顿,如此循环往复,直到遇见了连熙。
当时她的脸上还有眼泪形成的冰碴子,就在她龇牙咧嘴的时候,连熙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在宫里无忧无虑,但两国在打仗她还是知道的,连熙直接告诉南宁他是梁国的人,吓得她拔腿就想跑,最后一把栽在了雪里。
后来,连熙把人带回了营里,生火堆给人取暖,取披风给她,南宁乖乖照单全收。偶然听见那些士兵叫他“将军”,吓得她的头快低进土里,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后被当成人质。
有兵士开玩笑,“这姑娘瞧着这么好看,不会是西夏哪个有权有势人家的小女儿吧,说不定还是个公主呢。”
南宁心提到了嗓子眼,把头都摇晕了,“不是,我真的不是!”
当时连熙坐在她不远处,听到这话后看过来,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添了一分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让南宁想揍他一顿。
“哪个公主哭得像她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喝了一口酒,笑了一声,轻轻地说了句什么,别人都没听到。
南宁却听清楚了,他说的是:“怕是以后嫁不出去了。”
后来对方挑开她的红盖头,见到一脸泪痕的南宁,反而笑着道,“怎么过这么久了,还是这样爱哭。”
南宁眼里的连熙,是个挺混蛋的人。在军营里笑话她,在新婚第二天就披甲去了边关,因此生了不少流言蜚语,差一点就是长安城笑柄。
但他却又常常做些君子行为,比如在新婚之夜看她哭的凶,对她说,“我知道你心中已经有人了,我不会勉强你。”
如今只是知道了对方有心上人,按理说也是遂了她的意。南宁自己也不清楚心中难止的酸涩情绪,从何而来。
5
如连熙所言,之后的日子里他没再离开,皇帝还特意给他休了假,一直到年关,连每日的早朝都不用去了。
入了冬便是越来越冷,南宁睡觉一向不太老实,半夜炭火熄了后房间里冷下来,游荡在被褥外头的她自然而然地被冻醒。
睁眼,是一片漆黑,寒意从单薄的衣服里钻进去,南宁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又凉又麻,下意识反手去寻被子,忽然起了一阵热风,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的气息从背后扑面而来,下一刻腰间一紧,整个人完全被包裹进了被子里。
连熙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平坦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左手有些随意地放在她腰间,是一个圈住她的睡姿。南宁感觉身体回暖,却控制不住地僵硬了。
但对方没再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连熙呼吸平稳,面色放松,看起来是睡熟了。于是她一时不知道,方才的那一下,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梦里下意识的行为。
那日在马车上两人谈得不愉快,回来之后连熙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转而带着她满城跑。
南宁从前过的公主日子,她的阿娘怕她去了夫家做不好媳妇,给她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尽量收着性子,可不能再骄纵任性。
住了半年,南宁深深意识到她是多虑了。若说住所,确是比不上宫里,但平王府已是长安城里最阔派的府邸,比起从前她的公主殿,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储君,吃穿用度方面平王府直接比肩宫里,虽在宫外,但每月属于连熙那份皇子份例从不会少。
再加上特殊缘故,宫中女眷少,几个公主也都出嫁,自从南宁嫁过来,平日里给宫中进献的那些珠宝首饰,琉璃翡翠等漂亮物件更是源源不断地被送来了平王府,荣管家不久之前还在张罗着重新辟一处库房。
连熙不在时,南宁就在府里算是游手好闲了,基本没什么事情要她操心,府里大小事务全交给荣管家,只偶尔来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连熙回来之后,他俩更是一起成了甩手掌柜,知晓了南宁来这半年心情郁郁,不怎么出门,连熙就今日带着她去最大的酒楼,明日去游城里最大的湖。
年关前夕又下了一场大雪,南宁一大早就被人叫醒,连熙非要带着她骑马去临湖。他俩同乘一骑,悠闲地逛着铺满了雪的长安城,从边城的松树林一直到了临湖尽头。
平王本就在长安里颇有声望,再加上这段日子的高调举动,几乎全城的人都认识了他的新婚妻子,从前的那些个风言风语不攻而破,人人皆道平王与平王妃新婚燕尔,鹣鲽情深。
寂静的夜里,有杜鹃鸟的声音。
南宁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在微弱的光里仔细看着连熙熟睡的模样。
她想起那天被叫起来后,连熙给她穿得严严实实,双手拉着缰绳,将南宁围在身前。一早就被叫起来,即使在马背上她也昏昏欲睡,行至临湖,忽然从东边窜出一抹霞光,平静的湖水泛起金黄的涟漪,美不胜收。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听见连熙在她耳边说着话,还有他隔着衣服传过来的有力心跳,就像此刻这样。
南宁想,若是她笨一些,迟钝一些,说不定便察觉不到对方热情下的疏离,糊里糊涂就如此过去。
闭上眼,那只手搭在腰上的触感就越来越强烈,她想自己应该是没有记错,这是连熙第一次在床上碰到她。
白日里仿若恩爱夫妻,入夜则在榻间划分楚河汉界,南宁苦笑一声,她怎么会觉得对方是半夜醒来迎她入怀呢。
外头的杜娟又叫了许多声。
南宁沉入梦乡。
6
过年,照例是要去宫里的。
年关之时宫里办了一场家宴,主要是那些另立府邸的皇子和公主回来聚一聚,这一回则主要是皇帝的亲兄弟姐妹。
午后他和南宁到的时候,除了皇帝本人,还有三个人先到了。成阳公主与她的驸马在和皇帝说着话。她是先帝的长女,虽然和两兄弟并非一母所生,感情却是不错。
南宁自然是认得这位与其丈夫的,只是那个坐在另一边拿着块被咬了一小口的桂花糕,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俩的女子,却让她晃了一下神。
从前在西夏之时,她还有个“第一美人”的称号,虽然多多少少也有她身份的缘故,但南宁自认为也是配得上这个称呼,来了长安之后,被连熙拉着出去逛了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由衷的赞美。
当然,她听说过梁国美人不少,并在参加的宴会上见到了许多闺阁小姐,确实个个姿色非凡,但却没有一个如眼前的这位女子这般,让她生出一丝自惭形秽。
明明穿着并不花哨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的衣裙,脸上不见多少脂粉,却眼如星月,眉若杨柳,肤白唇红,真真如书上所说的那种容色倾城。
南宁看愣了,对方撑着下巴也在看着她,唇角微勾,不仅美,还有一股灵动的俏意。
先帝子嗣不多,又历经两场宫乱,如今留下的也只有四人,分别是长女成阳,三子连暮,四公主,和五子连熙。
南宁只那嫁去了边疆,随身为将军的夫君驻守边关的四公主未曾见过,她猜想这女子便是,但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至看见连熙也愣在了当场,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南宁缓慢地眨了眨眼,一个猜想,或者说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定论浮现。周围的声音远去,她脑海里有轰鸣,南宁甚至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该怎么摆,只听见连熙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她耳朵里。
“兰歌,好久不见。”
许兰歌点点头,“别来无恙啊。”
后来发生的事情南宁都不太记得了,灵魂像是出了窍,冷漠地看着他们嘘寒问暖,偶尔会问到她,便一一回答。
那个女孩子――许兰歌,似是对她很感兴趣,还夸她生的好看,说连熙好福气之类的话。南宁才回神了一会儿,也同样真心地对她说:“你生得更好看。”
她一直神色恹恹,出宫后连熙看出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南宁见他眉头紧皱,担心的模样也不是装出来的,便故作轻松道只是晨起受了凉,有些头疼。
回去以后她洗漱了一下,尚是傍晚便上了塌,闭着眼睛却睡不着,明明是一句借口,脑袋却真的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不严重,却绵长难缠。
杜鹃的声音又响起来,她听得更烦躁,转过去面对里侧捂住了耳朵。
连熙上塌的时候,声音尽量轻缓,她还是一下子就醒了。
外头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吹了灯以后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南宁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听着后头的人的动静。
对方也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吵醒她,南宁感觉到对方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和她的距离若近若远,手在被子里抬起来又落下,最后只是给她提了提被子。
南宁被他的犹犹豫豫弄的心烦,正要转过来,连熙正好下定了决心似的,整个人往前一移,把南宁拥在了怀里。
她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
与那晚的迷糊不一样,这一次对方是清醒着,左手坚定地揽着她,胸膛贴上来。
南宁几乎忘了呼吸。
随后,连熙在她耳边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话,一句很轻很短的话。
她往后回想起来,还总疑心自己那时候是否在梦里。
7
又过了三个月,转眼就到了桃花初开的时候。
连熙最近有些忙。
假休完之后,他留在这里接手了长安的巡防,由于殿试临近,考生全数在城中的酒楼里,由官府派兵把守。也正因如此,这段时间的巡防工作也成了重中之重。
但……南宁看着他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禁想,作为一个皇子,还是储君,原来也是这么忙的。
三月初三,天气转暖,南宁闲来无事便临时起意出门去逛逛,荣管家听闻以后便差了府中精锐陪她逛街,甚至还打算通知正在当值的连熙。
这么大阵仗自然被南宁否决,“就一两个人远远跟着我就行了,你家王爷还在外面晃呢,你总得相信他巡视着的长安城吧。”
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南宁稍作伪装,外头套了件披风就出门了,后头跟着四个便衣护卫――在荣管家的坚持下增加了两人。
春暖花开的季节,朱雀街上十分热闹,南宁漫无目的地瞎逛,她只觉得在王府里有些闷才出来走走,真出来了也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前头有卖糖人的,纸鸢的,还有糕点或者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她忽然看见个木鸢,形状雕工都有些眼熟,有点像她在西夏经常看到的。于是她走上去,想抬头问摊主能不能摸摸看。
一抬头,她愣住。
“公主,好久不见。”
那日回来以后,南宁便没再出去,等连熙早上出了门,她便搬到花园里坐一上午,听着她养的那群杜鹃鸟叽叽喳喳。
几日时光倏然而过,揭皇榜那日,长安街热闹极了。
一甲那三位着红袍游街,朱雀街人山人海,听府中凑热闹的丫鬟回来道,其中那位探花郎貌似潘安,好看的紧,现在姑娘们扔的花快把路堵了。
那时候连熙正回来和南宁用午膳,听了此话两人都不禁莞尔。
然而到了下午,这位新晋探花郎又做了件惊动长安的大事:他回了自己家中拜了母亲,随后衣服也没换,直接策马奔向了丞相府,带着长长的聘礼队伍,求娶丞相千金――许兰歌。
小丫鬟绘声绘色地给正在凉亭里剥橘子的两人讲这件事,她见她家王妃倒是惊讶了一瞬,而王爷却像是听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神情凝固,手里的橘子剥了一半。
南宁其实不想笑的,她让小丫鬟下去,看了眼已经呆滞了的连熙,从他手里接过东西,自己把剩下的皮去了。
连熙看着空了的手有些茫然,呆滞地眨了眨眼,南宁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去,就去吧。”她轻声道。
去阻止也好,去抢亲也罢,去做什么都无所谓,她心里这样想。
连熙蓦地站起来,他像是突然回了神,就要冲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悠哉悠哉给橘子去白边的南宁,一时想说些什么。
南宁眼睛都不抬,“去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连熙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若是就这么走了,恐怕结果难料。
他来到南宁面前蹲下,看着她道,“南宁,等我回来,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她将视线转移到连熙的脸上,听着他叫自己的名字,忽然想到,活了十七年,最多被称呼为公主,殿下之类的,爹娘叫她阿宁,来了平王府也是被恭敬地尊为夫人或王妃。
只有连熙,至始至终对她都是直呼其名。
匆匆撂下这么一句话,人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边被剔干净,南宁捻了一瓣金黄的果肉送入口中,酸涩的汁水一瞬间就炸开,她皱着眉吞下去,眼泪都被激了出来。
良久,她摇摇头:“果然,还是没熟。”
出门之前,她将那群杜鹃都赶走了,看着他们自院内四散飞去,动静也被淹没在街上的热闹里。
南宁将帽檐压低,身影消失在后门。
8
南宁在疾行的马车上睡了一觉。
梦里不安稳,全是一些碎片,一会儿是她在酒楼外看见连熙和那位兰歌姑娘在一起说笑,又变成为了她隐姓埋名在长安的朋友催她做决定,最后是一大片的雪地,连熙坐在马上,看着自己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忽然车轮遇阻,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南宁猛然惊,醒身体随着晃动往前栽过去,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她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连熙一双有些血丝的双眼,对方攥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清晰的疼痛感告诉南宁,这不是梦。
“你,怎会在这里?”她失声道。
满打满算,自离府至现在,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连熙是怎么来得及赶上的?或者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此刻不应该在丞相府,去阻止旁人娶他的心上人许兰歌吗?
连熙还没开口,忽然马车又是一阵颠簸,他揽着南宁紧紧护着,忽然听外头传来一声怒喝,有一柄剑一把撩开马车的帘子,看见里头的场景,来人沉声道,“放开公主。”
“阿塔!”南宁喊了一声。
她看见他的背后有一截断掉的麻绳,对方指着连熙道,“此人方才策马追上来,趁我不注意之时用绳子绑了我,卑鄙小人!”
连熙冷哼一声,“你一声不吭绑走了我的王妃,我还没治你的罪,倒成了我的不是。”
“你还敢说这事,”阿塔怒目圆瞪,“若不是你对公主殿下如此,她怎会失望透顶选择离开。”
连熙震惊,看向怀里的人。
南宁默默地推开了他,缩到了角落里不再看他,“没错,是我主动让阿塔帮我离开的,并不是他绑走了我。”
“为什么……”连熙问道,他好像知道原因,又好像不知道。
南宁不开口,阿塔的长剑已经逼近连熙的喉咙,“公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赶快滚,你们梁国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连熙身体僵硬,感觉到对方只要轻轻松松地动一下手腕,自己的脖颈就会多一道深痕,他闭了闭眼,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胀的不行,太阳穴突突地跳。
但他此时此刻也很想问一句,凭什么。
“我和南宁……”良久他转过去,看着那边的人道,“是三媒六聘,行过大礼拜过天地的夫妻……”
南宁抬起头,对上他有些通红的眼。
和亲做王妃被冷落半载,她卷包袱负气离家,王爷红着眼追来
连熙无视越来越近的剑身,一字一句继续道,“你是我的王妃,是我唯一的枕边人,待皇兄百年之后,便是这大梁的皇后……我是这么想的。”
他垂下眼,“我不知道西夏的规矩,在梁国,若是夫妻不和,可写下……和离书,南宁,你若是……大可直接同我说。”
“你别说了……”南宁摇摇头,她看着马车里的场景,像极了一场闹剧。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自己直至现在还是下不了决心,从能联系上阿塔的时候,她便在一拖又拖,杜鹃鸟一声声地叫,那是她一次次的犹豫不决。
她若真心想走,就不会让连熙察觉追上,南宁捂住脸,不知不觉中,她何时成了这个优柔寡断的模样,当年同样的境地,也不过大哭一场便潇洒放手。
马车依旧疾行,忽然一声嘹亮的马鸣,三个人如梦初醒。
连熙沉下气息,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剑身,下一刻一声脆响,长剑应声而断。
南宁呆呆地看着那只她曾以为是弹琴的手染上鲜艳的红,连熙却满不在乎,扬手一挥便把断剑扔出了马车之外。
同时,他对同样愣住了的阿塔喝道,“前面是陡坡石头路,不去御马,想三个人一起死吗?”
阿塔回过神,愤愤地看了他一眼,边骂边拉绳去了,不一会儿,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颠簸……
9
连熙许久没见到南宁在他眼前这么哭了,历经这一遭后发丝凌乱,鼻头通红,一双眼像一汪清泉,源源不断涌出水珠。
于是他久违的想起了去年的冬日。
马车翻倒之前,三个人皆是成功跳了下来,只是他得护着南宁,所以多滚了几圈,多撞了几次石头。
其实这样的伤和他从前的比起来根本不够看,但奈何不知道动了哪根骨头,一时间动弹不了,南宁泪如雨下,他也伸不出手来为她拭泪。
于是他哑着声音道,“怎么又哭成这样了……”
南宁吸了吸鼻子,十分没形象地用帕子抹了两把泪,但她眼睛红红的,一双眼水雾弥漫,连熙不合时宜地觉得实在是好看极了。
他问,“南宁,可以不走了吗?”
对方刚止住的泪又落下来,南宁似乎想打他一拳,又顾忌到他的伤最后没用力。她闭上眼摇摇头,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地长舒一口气。小心地靠过来,把头轻轻地搁在连熙的胸膛上。
“你可以不喜欢她了吗?”她说。
“……嗯?”
“你放下她好不好,”南宁轻声道,“我打听过了,许兰歌姑娘和那位探花郎公子早就情投意合了。”
放下她,以后的人生,会有我陪着你。
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舍不得,为何迟迟没有和阿塔离开,不过是她一次又一次地给连熙“机会”,到最后,她还是心软。
身体渐渐有了知觉,连熙活动了一下手腕,试着把手臂抬起来,顺利地摸了摸南宁的头发。她听到他说了那天晚上同样的话,“我早就和她没什么了。”
也许有误会,也许有阴差阳错,但他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说给对方听。
连熙从前的人生,几乎都有许兰歌的影子。
少时在祁山,兄嫂总是顾不上他的,唯一的同龄玩伴也便是这人,他俩既有同门的情谊,也有青梅竹马的交情,久而久之,也成了年少的情窦初开。
许兰歌第一次拒绝他,连熙心中的失落自是不少,当时她说:“我们情同兄妹,我永远是你的亲人,也只是亲人。”
有一段时间,他俩都觉得对方将某些感情混淆,许兰歌认为连熙错把亲人之情当心动,连熙则认为是许兰歌不愿面对。
当然事实证明,他俩都错了,但也都不重要了。
那些纷杂的感情何时消散的,连熙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和许兰歌说清楚那天,也许是出征之前看见对方的眼神全然在别人身上那回,总之在寒天雪地里碰见负气出走的南宁,他许久才明白当时的悸动,名为心动。
后来胜利在即,连暮,也就是他的皇兄召他回宫,说西夏来使想联姻求和。
“联姻,是哪位公主?”他心中一动。
“当是排行最小的那位六公主,”连暮道,这是位嫡出的正统公主,据说还颇受宠爱,他一时也有些感慨。
不过西夏想用和亲的方式求和,决定权还是在他们这边,连暮本想着拒绝,谁知连熙直言,他愿意求娶那位六公主。
连暮愣怔,纵使对方已至弱冠,时至今日他才真正觉得,他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后头的小弟弟了。
他再问道,“你可想好了。”
贵为九五至尊,连暮也未能与自己的心上人白头偕老,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朝廷纷争。他是天子,但同时也是连熙的兄长,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让其一生之事再受裹挟。
10
连熙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南宁那天。
当时他只是照例巡视,远远就见一人策马而来,正当他握紧了手中的枪严阵以待,忽然看见那马上好像不是什么彪形大汉,而是个身材瘦小的姑娘。
马看不清路,一阵风吹过就受惊乱了脚,把背上的人摔了下去就不见了踪影。
连熙紧盯着那姑娘,忽然就听见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你个没良心的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本公主没给你吃草吗?”
连熙心中一跳,惊觉这竟然还是个来头大的。
只见她坐在地上哭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四处望了望,试着走了一两步,但到处都是白雪弥漫,她哪里认得路,于是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
“到底怎么回去啊,”她抽了一下,“阿爹阿娘说我吉人自有天相,作为西夏的六公主,一定会没事……”
但是这种心理安慰还是敌不过恐惧,她哭得更大声了,含糊地叫了一个名字,连熙没怎么听清,“……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你爱怎样怎样,娶谁都和我无关,本公主才不稀罕你……”
这下连熙终于明白,这位估计是被心上人气到,一时负气出走结果来了这里。连熙就这么看着她边哭边走,一会儿给自己打气,一会儿又委屈得要放弃。
连熙就这么躲着看着她许久。
后来他把人带到了兵营里,偷偷观察她拙劣地装作若无其事却怕得轻轻发抖的模样,像个受惊的兔子,穿着连熙给她的披风,身体背对着别人,耳朵却高高竖起来警惕四周。
寒冬腊月,坐在火堆旁边,连熙觉得自己的心也热了起来。
后来南宁的马自己找了上来,连熙便顺道送了她一程,路上他看得出对方有些拘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双手绞着缰绳,可见心里十分纠结。
大概是觉得受人恩惠理应报答,但又怕暴露身份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分别时,南宁果然从身上摸了些值钱的东西,对他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身上只有这些了……”
连熙起了心思故意逗她,“可我听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
对方一时间愣住,瞪圆了眼睛看着连熙,脸上白了又红,拉着缰绳的手都有些颤抖,“那些自然都是瞎说的,我,我……”
就在那一刹那,云层被破开,金黄色的阳光落在皑皑白雪之上,映照在南宁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比连熙见过的任何宝石都要闪亮耀眼。
他笑得眯了眼,顺势给了南宁的马匹一鞭子。然后看着她的眼神从惊惧变为惊诧,坐在马背上还不住往后望,喊道,“你,你怎么招呼就不打就――”
连熙向她挥了挥手,目送着对方越来越远,变成一个点直至看不见。
打仗总不会给人留下除了血泪之外的回忆,然而他再想起那一段冰天雪地的日子,阵上的厮杀都越来越模糊,惟余一红色身影愈发清晰,挥之不去。
于是他做了他此生最郑重的一个回答:
“皇兄,我愿意娶她为妻。”
连暮看了他许久,竟觉得有些羡慕,他笑了笑,“既如此,便如你所愿。”
尾声
大年初五,皇宫御花园。
“嘿,”许兰歌有点没好气地对旁边的人道,“我今年要成婚了。”
连暮拿着热茶的手一顿,想了想道,“……对方是谁你总得和朕说一声吧。”
许兰歌撑着脑袋想了想,“就那个,城南挨着谢南衣家的花府的小公子,叫花离。”
连暮想起来这个名字,“要参加今年的殿试那个?”
“啊没错,他就打算出皇榜那天来丞相府提亲。”许兰歌想到了什么,“我跟你说,不管谁看上了他你都不准乱赐婚,他是我的。”
她语气凶狠,甚至有些威胁的意味,“不然我就把你的皇宫拆了。”
连暮笑了笑,这天底下怕是只有许兰歌会这样和他说话。不过想起来这么多年,虽然她对自己仍然心有芥蒂,却愿意主动进宫,将这件事告知他,也算把他当成了真正的亲人。
见人算是默认了,许兰歌也不再多言,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甜得她眯了眯眼,问道,“连熙几时才到啊,他这次是不是会带他的媳妇过来,不是西夏的公主吗,听说长的很好看诶,怪不得他喜欢得整天带着人满长安地跑呢……”
微风缓缓起,云层散开暖阳初现,忽然从远处飞来一只杜鹃,落脚于红瓦。此时梅枝上的冰雪消融,放了一阵芳香。(原标题:《雪落长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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