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肥的大街小巷时常都会见到一则宣酒的广告词“连续三年荣获安徽畅销白酒”。不知道这是设计者故意所为,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总之,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觉得特别别扭。
连小学生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条广告词有严重的语病:缺少谓语。这条广告词就像在说“她荣获合肥市模范教师”或“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至于说是称呼还是别的什么,就语焉不详了。比如说,前一条或许可以完成为“她荣获合肥市模范教师某某某的亲自提名……”,或是“她荣获合肥市模范教师的光荣称号”,还可以完成为“她荣获合肥市模范教师某某的亲自栽培”。后一条也是这样,可以完成为“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或“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驻地的服务员”,还可以完成为“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常务委员”、“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副委员长”、“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计票员”。
再回到我们开始的话题,“连续三年荣获畅销年份原浆”这句广告词,很可能其完成句并不是“连续三年荣获安徽畅销白酒称号”,因为如果是称号,厂家就不会这么含混不清地说半句话了。而且,如果真的是称号,就必须有称号的颁布者,说明到底是哪一级赋予的。是省工商局,还是省消费者协会,或者是全国的什么权威机构。既然没有说明,那么,就有可能是“连续三年荣获安徽畅销白酒的美誉”,这么一来句子确实就完整了,不过,厂家或许会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够分量。所谓美誉是一个很虚的词,过于笼统,你的酒可以享受美誉,其他酒同样可以享受,没什么特殊性,也没有一个统一的可以量化的标准。
其实,我在这里并非想对这句广告词提什么意见,只是想对我们当前的语言环境说几句话。
话肯定是老生常谈了,不说人们也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对如今出现的一些新词如“喜大普奔”、“不明觉厉”之类的网络语言的不满,不接受。其实,我并不是那种不肯接受新鲜事物的老顽固,现在流行的那些新名词,我大多还都知道其中的意思,并且觉得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就是像那些没本身让大众关注,只好靠抠屁股、翻跟斗、出怪像来吸引眼球的丑角。我只是认为,我们的文字是一种很严肃的文化现象,也是一种很重要的文化载体,是经历了几千年的传承而逐步成形的。现在的年轻人若想看懂古代的 《楚辞》 或者其他先秦诸子的文章已经很难了,看 《古文观止》 或 《文心雕龙》 会容易一些,看 《三国》 、 《水浒》 、 《西游》 、 《红楼》 及 《三言》 、 《二拍》 什么的,更容易一些。尽管能够看得懂,但终会觉得没有看现代那些网络小说轻松。这里边就有一个古诗词中所说的“隔”的问题。好的古体诗词不会用那么多的典,不必那么多的解释。再美的东西,一旦需要太多的解释了,就不连贯、不通畅了。
例如,李商隐的名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这些句子多么通俗易懂,多么上口,所以流传千载不衰。但若说起“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则就有些隔了,有几个人说得出“庄生晓梦”是怎么回事儿,“蝴蝶”又是怎么回事儿?“望帝”是谁,“托杜鹃”又是什么典故。这些需要解释的地方就叫隔。
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如今流行的一些网络用语,例如“杯具”之类,上了年纪的人就不大容易适应。莫非如今的年轻人就希望把那些曾经教过他们的老师排斥在网络之外,排斥在现代文化生活之外么?
灿烂的中国古代文化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珍贵的财富,期待着我们的继承与发扬。一个流行语如要被更广大的人们接受,首先不能太离谱,其次要能够填补传统语言中的缺漏。比如说“忽悠”这个词,现在可以说大家都懂了。这个词类似传统语言中的“欺骗”,但又有着微妙的不同,更具幽默性,更随意,可以是玩笑,也可以是评价。再大的学问家,恐怕也无法在传统的语言文字中找到可以替代的词,所以它从一出现,就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就被公众所接受了。而像“喜大普奔”、“不明觉厉”之类语言,或许过一段时间公众也会接受,但终是觉得不那么准确,不大舒服。至于说什么“杯具”之类的词,分明就是“悲剧”的戏转,没有任何意思,只会搞得人们一头雾水而已。
反正“连续三年荣获安徽畅销白酒”这句广告词就已经把我搞得一头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