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船西木西溪
前言
在北方,水总是很少。我的家乡内黄虽然名在老黄河以北,但我只去过一次黄河,别的河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每次父亲开车送我回宋村老家,经过王庄大桥时,我总会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渭河发呆。大江孕育了中原文明和中华民族。我们始终抱着对大江大河最纯粹的敬畏,这种敬畏可能流淌在中国人的血液里。
至少,每次洗冷水澡,被倾泻而下的寒气包围的时候,我总能想起几千几万年前,我们的祖先被一条大河吞噬的场景。对大河的原始崇拜和敬畏就这样以遗传的方式留在了我们的基因里。遗憾的是,面对从未踏足却经常路过的渭河,我很难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它的景象和我的心情。
这种遗憾一直伴随着我,直到被一个遥远的诗人同行填补。一千多年前,一位与我同龄的秀才路过渭河,眼前的壮丽景象与他胸中的慷慨交织在一起。他满腹诗情开始写作,一气呵成《入卫作》:
“齐国迎风天好,而且沿海地区多。方兴未息,淹没这灿烂的一波。
想起了幽吹,想起了荆歌。豫然怀君,皓匡将焉。"
赵国大地,慷慨悲歌多,荆轲一去不复返。这位在渭水畔吟诗作赋的书生荆轲,就是沈全启。
《入卫作》这一年暂时无法考证,但结合诗中所表现出来的豪气来看,应该是沈全启未入官场之前的作品,还不如他的弱冠。这个“学历史红唇,未成白头”的青年学者,此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出身平民、家境贫寒的沈全启,面对古老而壮美的渭河,表达了自己的抱负。他注定要在初唐的文坛和政界崭露头角。随着历史的跌宕起伏,这位初唐时被武则天钦点为朱颖学士的诗人,逐渐被黄河故道的黄沙湮没。
暑期社会实践成立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位填补我遗憾的同乡诗人。“如果你是一个绅士,你将如何慷慨?”浩瀚的不仅仅是渭河,还有沈全启的一生。
出生和死亡
关于沈全启的家世,没有争议。新旧《唐书》皆云:“襄州黄人也。”毫无疑问,沈全启是在内黄出生长大的。
湟源属魏州(今河北大名县、魏县),后属襄州(今安阳市)。但如果考察他的祖籍,他应该是浙江吴兴县(今湖州市吴兴区)人。卷七,《元和姓纂》,记载沈全启:“黄在,如云自吴兴人。”沈全启还被授予吴兴县开国元勋的称号。沈全启的父亲叫“振勋”;他有三个兄弟,分别叫吉焦、虞姬和炫姬。《元和姓纂》云:“唐朝之下,毗陵生真畏,是一个悲、谊、爱、张扬的时代。”因此,沈全启的祖父曾担任过下邳县知府。虽然他的家庭背景并不显赫,依然属于贫苦布衣,但已经有了一些供家里孩子读书的资本。
从他的诗中可以知道,沈全启在入朝做官之前,广泛涉猎各种史书、道经、佛经(丹淳学的是历史,很少读神仙史)。此外,早年远游三峡、荆襄,开阔了眼界(小游巫山峡,欲与荆南春共勉)。
读书时期无忧无虑的丰富经历深深影响和塑造了沈全琦的诗风;在他的后期生涯中,虽然作了许多被批评的宫廷诗,但其诗歌的格局是独特的,在唐代相当繁荣。沈全启一生有二子一女,其中次子沈冬梅最有前途。卷《太平广记》,卷448,《沈东美》说,
关于沈全启的生卒年,史学界有一些争议。关于他出生的年份,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以闻一多为代表的多数学者认为,沈全启生于清朝高宗元年(656年);另一种是以陆侃如为代表的一些学者认为沈全祺生于高宗永辉元年(650)。在他去世的那一年,也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刘开阳编著的《唐诗通论》申全启死于开元元年(713年);二、《唐诗大系》年闻一多、《敦煌学论文集》年吴启宇认为沈全启死于开元二年(714年)。闻一多考证沈全启生于656年,死于714年,是史学界的主流观点。
点,本文采用其说法。珠英学士
《唐才子传校笺》记载沈佺期:“上元二年郑益榜进士。”675年,不满二十岁的沈佺期进士及第,少年得志。与他同榜的进士中,有之后与他齐名合称“沈宋”的宋之问、“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作者刘希夷等45人。
此时执掌政权的武则天“大崇文章之选,破格用人”,凭借文笔才学金榜题名、步入官场的沈佺期踌躇满志,但出身寒门庶族的他不知等待着他的是一个如何险恶的官场。进士及第之后,沈佺期一直在太常寺担任正八品上的协律,直到延载元年(694年)才在洛阳担任通事舍人一职。
《新唐书》曰:“通事舍人十六人,从六品上”,负责“掌朝见引纳及辞谢者,于殿廷通奏。”整整20年,文采过人的沈佺期才从负责宗庙祭祀的闲职升迁为皇帝身边一个不大不小的文官。在这期间,沈佺期创作出了大量佳作,他在京城文坛名声大噪。其中,《古意呈补阙乔知之》被推为唐人七律第一,也是沈佺期的代表作:
“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
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在文坛声名鹊起的沈佺期在政坛却郁郁不得志,这一时期他亦创作过大量怀才不遇的诗作。在《长门怨》中,沈佺期将自己比为被打入冷宫的弃妇,渴望获得皇帝的重用:
“月皎风泠泠,长门次掖庭。玉阶闻坠叶,罗幌见飞萤。
清露凝珠缀,流尘下翠屏。妾心君未察,愁叹剧繁星。”
正是在这样满腔抱负无处实现、痛惜年华虚度的情况下,沈佺期做出了他最为人诟病的一个决定——接近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凭借出众的文笔,在创作了大量攀附权贵、阿谀奉承的宫廷应制诗之后,沈佺期得到了张氏兄弟的赏识,并逐渐引起了武则天的注意。
圣历二年(699年),43岁的沈佺期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他被武则天钦点参与张昌宗主导编纂的《三教珠英》。参与编纂《三教珠英》的四十七位诗人学者,人称珠英学士。
大足元年(701年),《三教珠英》大功告成,沈佺期由通事舍人擢为考功员外郎,并在本年知贡举——26年前进士及第的沈佺期,如今已经成为了进士科的主考官。长安二年(702年),沈佺期再度升迁,成为考功郎中,总领内外文武百官的考核。正是在这一年,沈佺期发现并一手栽培了之后官拜右丞相的张九龄。
长安三年(703年),沈佺期随武则天从长安返回洛阳,期间有应制诗曰《扈从出长安应制》;与沈佺期一起得到宠幸、跟随武则天出长安的,还有杜甫的祖父杜审言。
回到洛阳后,沈佺期再度升迁,“自考功郎中拜给事中。”给事中隶属门下省,正五品上。短短五年,沈佺期三度升迁,从一个不大不小的文员成为常侍皇帝左右的宠臣,较之先前二十年,此时的沈佺期可谓是扶摇直上。
但这一春风得意的时期,亦是沈佺期最为后人诟病的时期。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利益,沈佺期依附张氏兄弟,并创作了大量谄媚奉承的宫廷应制诗。其中以《凤笙曲》最为香艳:
“忆昔王子晋,凤笙游云空。挥手弄白日,安能恋青宫。
岂无婵娟子,结念罗帐中。怜寿不贵色,身世两无穷。”
文人士子追求功名本无可厚非,更何况沈佺期出身寒门,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一支笔。即使是狂浪不羁的诗仙李白,在华清池也写下了大量的应制、奉承之作。但文人亦应有其风骨所在,依附小人奸党,实为不齿。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沈佺期创作的应制诗虽然仍跳不出自齐梁始宫廷文学的绮靡之风,但其审美意趣、声韵音律已展现出了相当的个性与创新。如《从幸香山寺应制》中所展现出的雄浑气势,已远非龙朔诗人的上官体所能比肩,甚至指向了盛唐气象:
“南山奕奕通丹禁,北阙峨峨连翠云。岭上楼台千地起,城中钟鼓四天闻。
旃檀晓阁金舆度,鹦鹉晴林采眊分。愿以醍醐参圣酒,还将祇苑当秋汾。”
流放万里
在沈佺期春风得意之时,灾祸却接踵而至。先是在长安四年(704年),他因受贿被弹劾入狱,在狱中被长期关押。(今人学者多方推理、考证,沈佺期受贿入狱或为冤假错案。)
沈佺期在狱中时,朝廷发生了巨大的动荡。神龙元年(705年)正月二十二,太子李显联合宰相张柬之、崔玄暐等在洛阳紫微城发动兵变,逼迫武则天退位,复辟唐朝,史称神龙政变。
在武则天的寝宫集仙殿廊下,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被诛杀,而依附张氏兄弟的文人集团则成为被新政权首先开刀的替罪羊。《旧唐书》卷七十八《张行成传》记载:“宰臣崔玄暐、张柬之等起羽林兵迎太子,至玄武门,斩关而入,诛易之、昌宗于迎仙院,并枭首于天津桥南。....朝官房融、韦承庆、崔融、李峤、宋之问、杜审言、沈全期、阎朝隐等皆坐二张窜逐,凡数十人。”
依附张氏兄弟的文人们被一一贬谪,其中,沈佺期被流放至驩州(今越南荣市),成为被流放最远的文人。唐代法律慎杀大臣,流放,是除了处死以外颇为严峻的惩罚,更何况沈佺期被流放之地远在万里之外。而对一个文人来说,被赶离皇城文化圈、驱逐至荒蛮之地,更意味着对他自由的剥夺和精神的蹂躏。
神龙元年(705年)二月,沈佺期从洛阳出发,直至次年正月才到达驩州。从湖湘取道,翻越骑田岭到达岭南,再向西渡过鬼门关,沈佺期这一路风餐露宿、辛酸屈辱。在诗中,他曾不止一次流露出惶恐悲苦之感。翻越骑田岭时,沈佺期作《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岭》:
“天长地阔岭头分,去国离家见白云。洛浦风光何所似,崇山瘴疠不堪闻。
南浮涨海人何处,北望衡阳雁几群。两地江山万馀里,何时重谒圣明君。”
清晰可见,即使是生活遭受了巨大的变动和打击,沈佺期的诗仍保持了较高水准,属上乘之作。驩州终年炎暑、瘴气四散,到达驩州后的沈佺期终日郁郁寡欢。
这一时期沈佺期的诗作多以思念家乡、感怀故人为题材,风格沉郁顿挫,也是他创作生涯中一个高产且高质的时期。在南流途中的神龙元年十一月,中宗皇帝大赦天下,“惟张易之党不原”。消息的滞后性导致沈佺期在到达驩州后本以为可以立即返程,但却在不久后遭受打击,情感迎来第二度爆发。《赦到不得归题江上石》全面展现了沈佺期的这一心情:
“家住东京里,身投南海西。风烟万里隔,朝夕几行啼。
圣主讴歌洽,贤臣法令齐。忽闻铜柱使,走马报金鸡。
弃市沾皇渥,投荒漏紫泥。魂疲山鹤路,心醉跕鸢溪。
天鉴诛元恶,宸慈恤远黎。五方思寄刃,万姓喜然脐。
自幼输丹恳,何尝玷白圭。承言窜遐魅,雪枉间深狴。
坟垄无由谒,京华岂重跻。炎方谁谓广,地尽觉天低。
百卉杂殊怪,昆虫理赖暌。闭藏元不蛰,摇落反生荑。
疟瘴因兹苦,穷愁益复迷。火云蒸毒雾,阳雨濯阴霓。
周乘安交趾,王恭辑画题。少宽穷涸鲋,犹愍触藩羝。
配宅邻州廨,斑苗接野畦。山空闻斗象,江静见游犀。
翰墨思诸季,裁缝忆老妻。小儿应离褓,幼女未攀笄。
梦蝶翻无定,蓍龟讵有倪。谁能竟此曲,曲尽气酸嘶。”
全诗四十八句二百四十字,字字泣血,是为贬谪诗中一等佳作。流放万里,对沈佺期来说是一种摧残,亦是一种改变。美国汉学家宇文所安评价道:“贬逐生活不仅使诗人从陈规旧套的束缚下解放出来,而且使其在诗中将风景与情感以宫廷诗从未有过的方式交融在一起”、“他们写于贬逐时的诗都充满了生气和个性,非常接近盛唐风格”。
学者余恕诚在《唐诗风貌》中评价道:“其贬谪诗,在性情和声色结合方面,较四杰及陈子昂前进一步”。流放的经历,让沈佺期跳出了宫廷浮华,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审视生命、创作诗歌,但这一过程是短暂的。神龙三年(707年),沈佺期获赦离开驩州,而不久后回归宫廷的沈佺期又回到了作应制诗、攀附皇帝的老路。历史没有如果,但我们总会忍不住去想,若沈佺期没有回到皇城,他是否会脱胎换骨?他的诗作又是否会成为盛唐的先声?
黯然失色
离开驩州后,沈佺期先是在浙江台州担任录事参军,之后才得到皇帝召见、重返京城。《新唐书》载:“得召见,拜起居郎。”起居郎官从六品上,较之被流放前的正五品上,沈佺期仍未回到武后时期的显赫地位。但起居郎立于殿中,负责记载皇帝言行,非心腹重臣不可。
从流放万里到重回权力核心周围,沈佺期重获新生与他出众的文采分不开关系,也与他早年间在朝中积累的人脉有关。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沈佺期的仕途一帆风顺,平稳上升。他重回依附权贵的老路,在诗歌创作上黯然失色,但却为自己谋得了一个安逸的晚年。中宗皇帝复辟唐朝后居功自满,贪图享乐,时常召开御宴,与一众文人饮酒作诗、夜夜笙歌。据《唐诗纪事》,仅景龙二年至景龙四年的短短两年间,大型的宫廷游宴赋诗集会竟多达四十一起。
文采出众、又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沈佺期自然得到了中宗皇帝的宠信。景龙二年(708年),中宗设修文馆,置大学士四员、学士八员、直学士十二员,沈佺期同宋之问、杜审言等人同被钦点为直学士。
唐隆元年(710年)六月,中宗皇帝暴死,韦后扶李重茂登基;临淄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发动政变,诛杀韦后、安乐公主,李隆基之父李旦复辟为唐睿宗,李隆基为皇太子,史称唐隆政变。
与神龙政变后遭到流放不同,沈佺期在唐隆政变中并未遭受太大冲击,甚至一度和最终掌握实权的李隆基走得很近。值得一提的是,与沈佺期齐名、合称“沈宋”的宋之问在这次政变中遭受了重创。宋之问人品低劣,又在安乐公主、太平公主、李隆基等人之间摇摆不定,最终在玄宗李隆基即位后被赐死。
711年,沈佺期迁中书舍人,官居正五品上,成为皇帝身边“掌侍进奏,参议表章”的权臣。同年冬,沈佺期又迁太子少詹事,官居正四品上,并进入太子东宫,走到了李隆基的身边。
记载沈佺期生命最后两年事迹的史料多已散佚,故其与李隆基的关系、卒年、死因俱成不解之谜。据《全唐文》卷二百五十二苏颋《授沈佺期太子少詹事等制》记载,沈佺期之后还兼任过正议大夫、太府少卿、昭文馆学士等职,并被赐予上柱国、吴兴县开国男的爵位。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时期的沈佺期较之武后时期更受宠信,他与李隆基走得很近;若非早逝,在玄宗朝中沈佺期或将继续升迁。沈佺期死后归葬乡里,《内黄县志》记载:“唐沈佺期墓,在邑西十五里沈村。清康熙年学士沈涵与翰林沈宗敬封土为冢祭焉,题曰:唐沈云卿之墓。”
后记
7月4日,我和我的组员们来到了东、西沈村,参观石碑、凭吊古人。
遗憾的是,受疫情影响,我们原定详细、周密的调研计划无法付诸实行,“探访名人故里,追忆格律风韵”的初衷与目标也大打折扣。经历了几天的走访与调查,内黄人对沈佺期这位同乡人大多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甚至连其名也不曾听闻。
这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悲剧。内黄,是商鞅、冉闵、沈佺期之乡,是项羽破釜沉舟、岳飞长大成人之地,颛顼帝喾陵巍然伫立、三杨庄遗址历史悠长。
但是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与文化记忆,似乎一直被黄河故道的黄沙所湮没,鲜为人所知。不久前,家祖父呕心沥血所修订家谱最终定稿,家族上下六百多年、前后二十余世的历史被一丝不苟校勘。
一个年将杖朝的老人尚且如此,我不禁反思:我们社会实践的意义是什么?新世纪的青年又该是怎样的风貌?